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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黃加頌「時間的輪廓」


國立台南藝術大學孫松榮教授曾在〈可見之外:非歷史影像的未來〉一文中,開首第一句便提出「讓事件成為影像,抑或,讓影像生成為事件似乎成為近年來多個精彩展覽與作品的核心母題」,短短一句,扼要地道出了當今影像與藝術攝影中「影像/事件」的大趨勢,跨過攝影的分門別類,直接提及影像與事件間的微妙關係。這種現象對應香港的攝影藝術也同樣奏效,譬如今屆以「我們是誰(Identity)為題的「WYNG大師攝影獎」當中的入圍作品亦不難找到事件與影像往往息息相關。但如果超出了這種表達手法時,我們又如何看待這些影像?黃加頌(Dorothy Wong)於光影作坊的個展「時間的輸廓」,如果攝影中的影像敘事建基於時、地、人,大概你無法從這些影像與錄像的作品中辨清相關的具體指涉元素,每幅影像與錄像猶如抽象畫般,大概是這種攝影思潮以外的畫外音。 是次的展覽名為「時間的輪廓」,根據作品及藝術家的自述,黃加頌希望透過影像的拆解、重組重疊、修改、錯置等方式,藉此從靜態的影像中得到動態,動態的錄像中找到靜態。這個重疊的概念,暗地裡從三組作品中慢慢展開,包括兩邊較闊的牆展示了攝影作品《邊境》(2015),前後較窄的牆一邊展示著錄像作品《邊境.近境》(2015),另一組則混合影像與錄像的《邊境.近境II》(2016)。四邊作品仿如對仗的結構,暗示藝術家是個深思細密的人。 不論影像還是錄像作品,其視覺元素皆出奇地平靜與穩定,驟眼來看,《邊境》為一套呈正方40X40厘米的影像,一邊呈粉藍色,另一邊呈淡灰色,調子相近只是顏色上的差異。再看細節才會發現天空與過度放大影像的飛鳥,其中一幅作品的飛鳥被白框遮掩沒,而重疊的天空畫面,構成了幾何形狀的畫面空間;錄像《邊境.近境》與《邊境.近境II》則是對水波及水面迷戀,《邊境.近境II》所強調水面上的波光成為有機的圖案,某些位置則以電腦拼貼猶如太陽的影像,令人產生過度調整對比色的錯覺,也未必能準確地分辨日與夜。作品中的出現的天空與水面,其拍攝的地點(Site)包括了香港、台灣與蘇黎世,但經過加工或放大後的朦朧影像,使我們找不到準確的認知與判斷,失去了原有攝影中所記錄的地點而成為非地點(Non-site),影像中的天和水可以是任何一個地點的景緻。如抽象畫作般的影像,無意刺激觀眾的視覺神經,羅蘭.巴特所言攝影中的「刺點(Punctum)」並未在這次展覽中展現,而所謂的「知面(studium)」──一些透過影像及被攝物展現的文化背景及情感,包括藝術家拍攝時的個人經驗與記憶,亦被藝術家加工後,將原有某種訊息扭曲及隱藏, 我們能從畫面裡讀到及看到的,已跟當時拍攝的脈絡愈走愈遠。 藝術家磨平風景影像,將海面與天空的景緻重疊而變得不真實,透過影像重疊加工,瓦解影像中具體的地點及時間,並將影像的時空變調。理論上,這種藝術實踐實可視為蒙太奇的變奏,再進一步來說,當數碼科技興起以後,大眾亦越來越習慣影像中的時空扭空。因此,或容我將藝術家原有的創作概念暫時擱置,這次展覽的可觀之處,正是藝術家將攝影及影像置於「事件/影像」以外,當影像去除了大眾期待或理所當然的敘事系統時,當內容被掏空的時間,一來畫面就如詩意般引發想像,讓觀眾透過思考填補影像中的空白,而另一方面,正正帶觀眾進入影像及畫面純粹性的營造中,當中包括影像的色調、佈局等元素。對於攝影或以影像作主導的藝術創作,以香港攝影為例,自上世紀70年代藝術攝影以畫意作主導(見梁寶山:〈黎健強黃啟裕:香港攝影與影像香港〉),但隨著藝術家意識到當藝術攝影模仿繪畫在本質上出現矛盾時,他們又再次專注藝術攝影返回記錄真實的層面中。而近年視覺文化最關注的其中一種便是透過科技與技術而不斷擴展的可視性(visuality),巨細肉眼看不到的細節與影像。然而,黃加頌的作品既有意無意地跳開了這個脈絡當中,亦不是以畫意進發,而是將影像視為顏料,後製加工為筆,探究影像畫面中的可能性。 (原文載Art Plus, JULY 2016, P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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