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梁御東「空間介入」
二月期間在香港舉行的展覽,普遍的回響都不怎樣大,總是平平淡淡,可能是長假期的關係,也有可能大家也正為三月的藝博會工作忙著,然而,當畫廊沒有太大的舉動時,反見一些獨立策展的活動更為活潑,加上一些另類及非牟利藝術空間,他們反而帶來一點驚喜。正如梁御東在「咩事藝術空間」駐場的「空間介入」,香港的藝術家在香港駐留,又能做出什麼來? 這次駐留計劃的成果,主要透過展覽的方式呈現出來,間中加插一些放映會。社會性議題及介入二詞,可算是梁御東創作的關鍵詞,這次的「空間介入」也依循著這種方向,如果你有看過他藝術碩士畢業展「喧鬧無味」,大抵很快便能進入到這次展覽的脈絡中。當你從門口走入大廳,便必須俯身穿過一個金屬棚架,然後你會發覺自己置身在不/尋常的空間內──空間原本就是家居的擺設,並不是慣常的展覽空間,然後你或會錯誤判斷這還在一個裝修的狀態,例如經破壞再修補過的地磚;大廳的一角還放著塗鴉時用來遮蓋用及放棄使用的物料;大廳的一邊,藝術家將牆身下半部削走, 原好的牆身與削走的部分,加上封了半邊的門化成一條明顯不規則的界線;另一邊則放置了木板與卡板,不太端正地投映著另一個錄像作品,播放著藝術家在深水埗的西九龍中心拍攝傷殘人士廁所內的境況…… 從當代藝術的背景來看,「空間介入」可以說的地方有很多,譬如從內容上著手,將反映論的語調套到梁御東的創作中,你會發現各種不同的隱喻,取材工業物料、建築用具、政治橫額等,這並不是信手拈來,當中有一定程度的篩選與感應,也是藝術家的寄喻,當中一張印刷作品,影像展示了三位女性的身體緊貼並列,各人手臂分別貼上寫了字的黃膠布,三組字合寫成「ONE COUNT-RY TWO SISTERS」,作品包含的政治及社會意識,相信沒有人反對。然而,我更希望探討他對於空間的處理與營造,豪無疑問,藝術家由生活到創作,他已先行介入到這個空間中,是次展覽既展示梁御東一些舊有的錄像及作品,也有新拍的作品及印刷品,亦有因應環境而進行的空間創作。另外,他可謂物盡其用,大部分使用的物料都是無用不值錢的、執回來的物料,當中亦可見他細緻處理及工藝的部分,但並不像放置在畫廊展示的作品般乖巧,例如他會在窗前噴上「碧麗珠」霧化玻璃、利用玻璃色膜讓室內減光,再看他拍攝坑渠流水、收集廢棄的政府橫額改造、阻人行動的金屬棚架、將廁所內看到的漫畫人像放大並重新畫到展示空間的牆壁等,藝術家透過各種錯置、挪用、再現、將現實局部放大等不同的處理手法,空間與物件不論在功能及視覺上都重新定義,使創作的內容與詮釋得到最大的擴展空間,從而引發出不少可以探討的議題, 其中一種便是我們置於不同的空間中,對於公共的像想,正如現實中傷殘人士廁所的環境,一處公共的地方卻又是最私人的地方,而不同的人又會在該處留下種種私人留言,包括性服務及控訴等。社會不同的實踐很多時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當中帶有極強的混集性,並不是單單私密與公共的二元分野。反觀梁御東的創作,各種的視覺元素由廢棄橫額到塗鴉,你大可以將之串聯起來,同時亦毫不關係,這種狀態實際與社區的混集性不謀而合。 看到整個空間的營造與處理,也可以說梁御東是個懂得書寫空間的人,如果說李傑的創作將實際的空間視為畫布,梁氏則壇長將空間化成場景及視覺語言,空間營造成為導體,並讓觀者在各種動態元素中體驗,在這場景裡「表演」。譬如這次他放置的健身球,木板與鐵架既擋著了觀者的視野,也妨礙他們的正常行動,觀者需穿過不同的妨礙物,踏上卡板木疊成的梯級才能拿到印刷品等。藝術家的野心不僅將自己介入空間,而是使觀眾不再是個旁觀者,亦要「介入」到空間裡,感受自身存在於空間中,而這種介入又與種種妨礙帶來的距離感產生矛盾。梁御東刻意地營造出既隨意又原始的空間,營造出讓人欲拒還迎的條件(Condition),但卻沒有提供有效的「Punchline」為觀者開展更為深層的反思中,或許,這正是梁氏的創作中一個尷尬位置。 (原文載 art plus, march 2016, p7)